故事發(fā)生在昭和49年的東京,在這里,居住著94歲高齡的畫家熊谷守一(山崎努 飾)。熊谷守一和妻子秀子(樹木希林 飾)擁有一個溫馨的家,一條門廊,一片小院,足以讓兩人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每一天,熊谷守一都能夠從自家后院的樹木植被里感受到季節(jié)和時間的變遷,他和妻子都做已經(jīng)參透了生活的奧義——那些生命里真正能夠帶來樂趣的元素,并非是錢可以買來的。 本以為這樣愜意的日子沒有盡頭,可某一日,熊谷守一得知了自己家旁邊即將蓋一棟高聳入云的大樓的消息,大樓的影子將投射到他家的院子里,這也就意味著在那里生長的那些需要陽光的植物,都將面臨死亡的下場。
被樹木包圍的房屋。因為有胡子,咀嚼突出松弛的嘴唇看起來也沒那么討厭了,餐桌上很多奇怪的東西,減豆皮的小剪刀,壓碎香腸的夾子,老奶奶想幫老爺爺剪頭發(fā)。老爺爺說,后腦勺是很脆弱的,需要長頭發(fā)來保護,鏡頭一轉(zhuǎn)到了老爺爺?shù)暮竽X勺,原來也沒幾根頭發(fā)嘛。老爺爺拄著兩根材質(zhì)不一樣的拐杖,踩著木屐搖搖晃晃的走。突然停下,對著前面的樹葉說。你昨天也在這里呀。走累了,坐下來歇著,拿起旁邊的石子問到,你是從哪里來的。就一直看著,入神的。趴在地上仔細(xì)觀察,得出結(jié)論,螞蟻是先邁開左邊的第二條腿爬行的。明明爬的那么快,真厲害。慕名而來想要求字的人來,老爺爺提筆,只寫自己喜歡的字,無一物,倒是跟來求字的人本意相違了。門牌常常會被偷掉。
鋪張草席在進門的地方就可以睡啦!聽到關(guān)于他的紀(jì)錄片里說他三十年沒出門,他就出門往外走,偶然碰到一個小女孩,便慌慌張張的跑了回來。因為不想讓魚兒因干涸死掉,就一直往下挖小池塘,挖了三十年。最后那里那個人,神神叨叨的,要帶老爺爺去見識宇宙也是好笑。
是枝裕和給樹木希林的悼詞.
根據(jù)辭典,悼詞是哀悼逝者的文字,告別式按字面的理解是與逝者道別的場所。希林女士罹患絕癥,我已經(jīng)對這一天有了心理準(zhǔn)備,但還是沒想到這一天會如此突然地到來,無法立刻接受這樣的事實。多年前我失去了母親,現(xiàn)在我陷入第二次喪母的悲痛深淵之中難以自拔。對我來說,您就像我的另一位母親一樣。
我和希林女士第一次見面是2007年的事,和她的交往時間,不過十年有余。所以,我能夠談及的希林女士的,僅僅是她漫長藝術(shù)職業(yè)生涯的最后篇章。我一直不敢認(rèn)為自己有致悼詞的資格,躊躇再三,還是決定接受這個任務(wù)。
現(xiàn)在代替我誦讀悼詞的橋爪功先生,和希林女士是文學(xué)座劇團研究所的同窗,是以“橋爪君”“chaki”互稱的老朋友。我曾經(jīng)邀請二位在我的作品里扮演一對夫妻,拍攝過程中,我們一同在鹿兒島共進晚餐,并排坐在餐館的柜臺前邊吃天婦羅,邊聽你們像說對口相聲一樣斗嘴,你們談到離婚賠償費和整容(希林女士喜歡的話題)引來笑聲,間或談到表演的課題,談鋒甚健。我從交談中可以體會到你們在超過半個世紀(jì)的歲月里積淀出的對彼此人格和藝術(shù)的相互尊敬,感到無比羨慕,暗想哪天我也能和你們以這樣平等的關(guān)系互動。這樣的愿望最終未能實現(xiàn),因而我請橋爪先生代為誦讀這篇悼詞,這樣我能借此產(chǎn)生一種參與了你們親切對話的錯覺。
希林女士與我有將近20歲的年齡差,不揣冒昧地說,我們確實是氣味相投。我們的相遇是機緣巧合,2007年,我準(zhǔn)備拍攝以家母為原型的電影《步履不?!?,在前一年,希林女士失去了事業(yè)上的盟友久世光彥。有時我會產(chǎn)生這樣的念頭:如果久世先生還健在的話,希林女士還會以一個作品主創(chuàng)人員的身份選擇我,并且給我許多指導(dǎo)么?想到您在久世先生曾經(jīng)希望拍成電視劇的《東京塔》電影版中扮演母親,不由得感到您在繼續(xù)一個未竟的夢想。當(dāng)然,我從未覺得希林女士把我當(dāng)作另一個久世先生,而是認(rèn)為,我繼承了您和久世先生之間一度中斷的緣分。
我不太清楚希林女士對我青眼相加的理由,或許理由之一是:我從拍攝電視片起家,在電影界沒有可以仰仗的師父和前輩,您同情我這個形單影只的年輕人,對我特別關(guān)照。所以每次電影公映時,您不給我而是給制片人打電話,詢問上座率,得到回答后說“那下次又可以拍新戲了,太棒了!太棒了!”然后才放下懸著的心。一直到我最新的影片,希林女士每次必打這樣的電話,仿佛是慈母牽掛著不成器的兒子。您經(jīng)常帶我外出用餐,享受各種各樣的佳肴。一進店,您就對主廚說:“想吃套餐的每道菜,但是量要減半,”在壽司店,則跟師傅出難題:“什么都可以,湊數(shù)的菜碼就不要了,好吃的樣數(shù)只要給我一半?!闭f起森繁久彌、渥美清、久世光彥,您會熟練地模仿著他們的動作和說話口吻。有幸獨享這些秘聞,我只顧點頭稱是。和您離開餐館后,您笑著故意捉弄我“你猜剛才多少錢?”“很便宜對吧?所以咱們白天去,晚上就貴嘍!”你流露的平民本色,也充滿魅力。
我和您一起度過的時光,實在是非??鞓?。作為一個兒子,未能在人生中和生母相處更久,也許是我試圖將那種悔恨、想重新生活一遍的渴望、未能實現(xiàn)的心愿,通過和希林女士的相處得到補償。我從未說出這樣的想法,但是善解人意的希林女士一定早就察覺了。通過請希林女士扮演我的電影中的母親角色,和希林女士一同進餐、談天,我漸漸平復(fù)了喪母之痛。而就在這個時候,我失去了另一位母親,又要平復(fù)另一層喪母之痛。
剛才我冒昧地說過,我與希林女士氣味相投。當(dāng)然這也不意味著我和她的價值觀完全一致。一次,談?wù)撈鹞蚁矚g的劇作家,當(dāng)我提到向田邦子的名字時,您很罕見地露出嚴(yán)肅的表情,從正面盯著我的臉,問:“你認(rèn)為她好在哪里?”希林女士追問:“嗯?好在哪里?”“嗯?為什么?”的時候,能不能拿出有說服力的論據(jù),決定著希林女士對那個人的評價。我一邊流著冷汗,一邊談到向田劇本的魅力,您說:“那是她不與我們合作以后的作品呢?!边@句話里同時有著釋然和寂寞兩種情緒的奇妙交響。希林女士雖然不喜歡向田的風(fēng)格,還是為和久世先生一起在電視的世界創(chuàng)造輝煌感到自豪。我也可以想象,患病后的向田女士轉(zhuǎn)向?qū)懽鲊?yán)肅的電視劇和文章以后,您對她是怎樣的看法。哪怕電視和廣告播放之后就會消失殆盡,也要追求品味,和您不拘一格瀟灑的人生哲學(xué),肯定是有共鳴的。2005年您患了和向田女士一樣的病以后,將工作的重心轉(zhuǎn)到能流傳后世的電影,從扮演小角色給人留下獨特印象,轉(zhuǎn)變到擔(dān)任決定作品成敗的主角。我從未向您詢問過為何有這樣的改變。但是我卻像配合著您的改變一樣請你拍片。有時我也會擔(dān)心,因為遇到我和我的作品,您的風(fēng)格改變了,曾經(jīng)是您魅力一部分的輕松愉悅感是不是會流逝了?這些都被證明是多余的擔(dān)憂。您一邊說,拍電視連續(xù)劇體力跟不上,一邊連續(xù)出現(xiàn)在午后綜藝節(jié)目和焰火大會的直播節(jié)目里,問你原因,您說,想測試自己作為一個藝人,在今天的時代有多少意義和價值。您的行動力、勇于嘗試的精神,在電視出身的我眼里,充滿了魅力。因此,當(dāng)聽到報道您的訃告,各色人等稱你“女明星”“超級女星”的時候,感到一絲不快。甚至我感覺這是對您的捧殺。希林女士在天之靈也一定有同感吧?作為演員,您常說的自我評價是“我這個人不中用”“我沒什么本事”,尤其是拒絕片約時,經(jīng)常這樣說。拍攝《比海更深》的時候,您拿著已經(jīng)接受了的劇本來到我的事務(wù)所,對一再堅持己見的我反復(fù)說著這句話:“做不來”“不管怎樣”“做不來”。我們在桌邊花了一個小時爭論,將劇本推來推去。但是開拍后這樣的糾結(jié)仿佛煙消云散,您為了演好角色全力以赴。在更衣室換好服裝,端坐在住宅區(qū)的窗邊,認(rèn)真地熟背臺詞,就像一個出道不久的新人一樣勤勤懇懇的背影,我至今難以忘懷。
去年春天我請您出演《小偷家族》的時候,盡管劇本還沒寫好,您爽快地接受了邀請。我做好了您半途拒絕的思想準(zhǔn)備,同時對您的態(tài)度感到欣慰又有些不可思議。殺青的3月30日你來到事務(wù)所,給我看了您的全身掃描片,顯示癌癥轉(zhuǎn)移的小黑點,布滿了全身的骨骼。醫(yī)生已經(jīng)告訴您,還剩下不到一年的壽命,您告訴我:“這是我最后一次參演你的電影?!蔽抑滥鷣砣諢o多,但是那一天還是這樣快就到了,我不知該如何表述自己的心情。我后悔讓您演了一個死在電影中的角色,但這也許是天意,要我與您相遇、與您合作、雖有些輕率,卻在電影里先讓我與你道別。希林女士莫非也是因為如此才接受了這個角色?去年十二月,拍攝剛剛開始的時候,希林女士就對來采訪的記者說:“這是最后一次與是枝導(dǎo)演合作?!?/p>
影片拍竣,六月八日上映,希林女士大約是希望我和她的關(guān)系到此為止吧。您抓著我的手臂,拄著拐杖走到臺上,那天道別的時候,您對我說:“你就把老婆子的事忘了吧!你要把你的時間,用在年輕人身上!我就不再和你見面了?!?/p>
您說到做到,從第二天起無論我怎么邀請您喝茶,您都堅決地拒絕。我感到困惑,是因為我沒有像您那樣做好思想準(zhǔn)備。您骨折住院時我知道無法見到您,就寫了一封信投進府上的郵箱。信上寫著沒有能當(dāng)面說出的對您的感激,我對自己一路來的自我中心,感到萬分慚愧。以后,沒過多久接到了您駕鶴西去的消息。
接到訃告后,我來到您靈前守夜。時隔三個月見到的您,依然那么美,美得端莊而大氣??吹侥哪且豢?,我終于悟出,您不愿與我相會,是一種體諒,想要減輕我失去您的悲傷。我就像《小偷家族》當(dāng)中您那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孫女所做的那樣,用指尖觸摸了您的頭發(fā)和前額,然后把您在電影中所說的話,又說給了靈柩中的您。
我總覺得人往生之后,會存在于萬物。我失去母親之后,反而覺得母親存在在周遭的一切事物中,會在街頭擦肩而過,會在陌生人中忽然發(fā)現(xiàn)她的身影。這樣想著,就慢慢超越了悲痛。現(xiàn)在,您的家人失去了妻子、母親、姐姐、祖母,遺屬的哀痛是無法估量的。但是今天的別離,意味著您將超越肉體,活在世間萬物之中。希望總有一天,活著的人會接受這樣的現(xiàn)實。
請允許我說一點個人的私事。希林女士,您逝世的9月15日,也是我母親過世的日子。和母親永別之日,竟然也是與另一個像母親一樣的人永別的日子,這樣的巧合使我悲痛欲絕,難以釋懷。也許我不應(yīng)該把失去母親與后來與您相遇聯(lián)系起來,但是千真萬確的是因為失去母親,想把這一切寫入作品的時候,剛好遇到希林女士。您挽救了天涯孤獨的我,關(guān)愛著我,因此,我作為活著的人,要像當(dāng)年一樣,將這樣的悲痛升華成作品。我曾與您一起走過人生的某一階段,這是我的責(zé)任,是我對您恩情的回報。
就像我追逐著您遠(yuǎn)去的背影一樣,我向著靈柩中的您再一次重復(fù)我道別的話,以此結(jié)束我的悼詞。
希林女士,遇見您,真是太感謝了。再見。
是枝裕和
2018.9.30
譯者:夏冰
‘人’比‘故事’更重要,我不打算改變這個觀點。
[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一開場,昭和天皇佇立在一幅畫前思忖良久,隨后問到:“這是幾歲小孩子的畫?”
這是熊谷守一晚年的畫,畫面越發(fā)簡單、純粹,就像他彼時的心境:一個80歲的老頭子身體里住著一個8歲的孩子。
熊谷守一早期被定義為“野獸派”畫家,也是日本“國寶級”畫家。
除了畫作之外,他另一件被人屢屢提及的奇事就是,他曾經(jīng)30年不出門,守在自家的院落里,過著閑云野鶴般的生活。
幾年前,沖田修一在岐阜縣拍攝[啄木鳥和雨],而這里正是熊谷守一的故鄉(xiāng)。
劇組幾經(jīng)紀(jì)念館后,好奇的沖田修一終于有一天走進了其中,認(rèn)識了這位奇人畫家。
30年間不曾邁出過自家后院的生活是什么樣的呢?以畫家晚年一天的生活為軸,沖田修一寫下了劇本初稿。
這就有了[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
01
日常
“你快看,螞蟻是先邁出左邊第二條腿行進的呀?!?/span>
熊谷守一老爺子側(cè)躺在院落的木樁旁,眼睛不眨地盯著螞蟻移動許久過后,終于得出了有趣的結(jié)論。
叫來了旁邊的攝影師和助手,幾個人又一起趴下開始觀察起小螞蟻。
綠樹、鳥鳴、石子、木樁,還有那蟲魚蛙卵、蝴蝶喵咪,他的這一方幽靜小院落,就是他的整個“日常”。
就像電影中開始不久就把我驚呆了的那段“探險”旅程:
老爺子扶著手杖,走進茂茂密密的“叢林”之中,一只蜥蜴從木屐下蹦躍而過,蜜蜂在蘭花上停停留留。
老爺子有些一瘸一拐又歡欣地穿過“叢林”,為一只蝴蝶停留、為一條金魚駐足,又為發(fā)現(xiàn)一塊有趣的石頭而認(rèn)真別扭。
這段“叢林探險”竟然持續(xù)了10多分鐘,跟隨的音樂也是蹦蹦跳跳的,末了,你才發(fā)覺,這里大大的宇宙不過只是小小的屋前小院。
要問[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有什么戲劇性的主線劇情,就好像問畫家那隱居的30年里有什么大事發(fā)生一樣,答案是沒有。
一部完全為生活而生的電影,一部只為傳達“日?!倍嬖诘碾娪埃魂P(guān)乎“情境”。
如果你認(rèn)識導(dǎo)演沖田修一,就不會對這部電影的恬淡風(fēng)格感到意外。
此前的[南極料理人],堺雅人在天寒地凍的南極生活里,用料理溫暖了周邊人和觀眾的心。
是生活的邏輯啊,從箱子中取出藕片、用冷水解凍、切魚、裝盤、到炸魚、出鍋,料理的步驟一一道來,電影情節(jié)倒是沒那般重要。
劇版《火花》里,漫才藝人德永和他的搭檔總會在一日的辛苦后,晃蕩在夜幕后的街道上,他們會去居酒屋小酌兩杯,吐吐生活的苦水。
然后微醺著,踉踉蹌蹌在空落落的街道上大喊著、瞎蹦著、胡鬧著,走回沒那么溫馨、也沒那般向往的小窩里。
還有集大成的[橫道世之介],沖田修一鏡頭下的世之介就像一個天使,溫潤著所有觀看者的心。
他羞澀、木訥,走路時會勾著腰,第一次見陌生的朋友前會不安地嗅自己腋下的味道。
在夏日的小屋里,吹著風(fēng)扇,一邊赤膊泡著腳、一邊抱著大碗吸溜著泡面,指間的筷子還要翻著大腿上的漫畫書。
這一副死宅模板一樣的畫面,明明不覺有趣,卻像被黏住一樣,被它的真實可愛感染到。
這就是沖田修一的風(fēng)格啊,他總能把電影拍成冬日里一碗味道醇厚的熱湯,能把電影拍得那般溫柔動人,用的是他平淡的語言風(fēng)格,把生活細(xì)節(jié)化。
你可以叫它“生活流”電影,沒有太多的戲劇沖突,也沒有太多情感上的大起大落,它更像普通人的生活本身,綿延著細(xì)水長流的平凡。
沖田修一自己在采訪里就曾說過:
沒錯,那種人生姿態(tài)正是我想拍的,看起來像隨處可見的普通人,我想描寫他們的內(nèi)心面,以后我也會繼續(xù)專注于我想拍的東西。
“日?!笔鞘裁茨?,日常可能就是早上打開的冰箱、每日走過的街道、睡前和愛人道晚安...那些涓涓細(xì)流匯聚起來的人生姿態(tài)。
在沖田修一的鏡頭里,“日?!本褪欠柿?,它令電影慢慢生長。
02
物哀
偏愛描寫日常,其實也并非單單沖田導(dǎo)演一個人。
山下敦弘等導(dǎo)演的《深夜食堂》系列,其中雖然也有很多偶然、巧合構(gòu)成的戲劇因素,但正是它的生活化能跨越文化,打動本心。
小酒館和食物不再只是小酒館和食物,而是它暗合著的人情味。
森淳一導(dǎo)演的[小森林]系列同理。
不讓空氣流通的話,作物就要生病了,不過要小心露水啊。
橋本愛飾演的女主市子生活于鄉(xiāng)間,日出而作、雨露為伴,種植、收獲、找食材、做料理,周而復(fù)始,幾乎就是電影全部。
當(dāng)我第一次看到[小森林]這樣的日式電影時,還曾深感困惑這樣的電影要怎樣界定,這不算劇情片也算不上是紀(jì)錄片,電影可以不敘事嗎。
后來日本電影看多了之后,你會發(fā)現(xiàn),即使沒有[小森林]那么極致,“日?!北旧砭褪呛芏鄬?dǎo)演的主題。
是枝裕和、山下敦弘、巖井俊二、河瀨直美、大森立嗣、矢口史靖...這一代導(dǎo)演最喜歡和擅長的似乎就是對日常生活細(xì)致入微的觀察和摹寫。
是枝裕和導(dǎo)演本人曾說:
說到底,電影就是要對日常生活進行豐富的描述,并且把它真實地傳達給觀眾?!恕取适隆匾?,我不打算改變這個觀點。
結(jié)構(gòu)松散,沒有明顯的外在沖突,而是通過人物內(nèi)在情感和情境來推動故事情節(jié),就成為這些電影的共性。
是枝裕和的[步履不停]中,也僅僅是橫山一家一天內(nèi)發(fā)生的瑣事本身。
這一天,他們迎來了兒子一家的回鄉(xiāng),一家人一起吃飯、散步、去海邊,其中穿插的是大家的絮語、情緒和沉默。
河瀨直美的[澄沙之味],故事也僅發(fā)生在一家?guī)灼降男°~鑼燒店內(nèi)。
關(guān)于甜甜的紅豆沙、關(guān)于寂寥的眼神、關(guān)于與櫻對話的互相撫慰,遠(yuǎn)比劇情給人留下的印象更深刻。
[澄沙之味]里的樹木希林奶奶會和樹木說話、會和小鳥對白,更會為紅豆側(cè)耳傾聽,她說:
我煮紅豆餡的時候,會仔細(xì)傾聽紅豆的低語,想象紅豆所經(jīng)歷的晴天雨天,又是怎樣的風(fēng)將紅豆帶到這里的呢。
[小森林]里的孩子們學(xué)著大人一樣在雪地挖納豆前,虔誠地對之許愿:
希望你變得好吃呀。
人們會和身邊的物件、環(huán)境息息相通,觸景生情、感物生情,或喜悅、或悲傷、或思戀、或婉轉(zhuǎn),他們能和身邊的一切器物共情。
一草一木、一碟一碗,似乎都深深地寄托著人的情感和生命意識。
或許,由于日本自古以來土地稀少、資源匱乏的環(huán)境現(xiàn)狀,“物哀”情結(jié)便深深支配了他們精神生活的諸多層面。
“物哀”,不僅僅是睹物傷情、物我同悲,更是對生活中一切喜怒哀樂、百轉(zhuǎn)千回的種種感動和體驗。
是枝裕和說:
比起跑步來我更喜歡走路,喜歡走路時看到的景色,以及走路速度變化帶給我的感覺。
沖田修一在采訪中說:
花費一個月在小院里拍外景,自然就能發(fā)覺今天樹枝變長了。
03
方寸
[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故事幾乎全部在老木屋和庭院之中展開,一方庭院即廣大宇宙。
是枝裕和的電影里,總離不開低矮的屋檐、擁擠的住戶和逼仄的屋內(nèi)環(huán)境。
空間成為展現(xiàn)“日?!钡淖詈帽尘鞍?,甚至,空間塑造著“日?!?。
[小偷家族]里那被日常生活雜物堆砌滿的狹小空間,一個人為組成的大家庭就生活于其中,空間被擠壓、隱私幾乎沒有。
一家人擠在門前的屋檐下望向遠(yuǎn)方看不到的煙火,這里都是空間在塑造著日常。
日本是一個很會利用空間的國家。
以京都為例,為了節(jié)省空間,他們創(chuàng)造了一種狹長而窄仄的房屋位置風(fēng)格。
因為緊仄,沒辦法感受到陽光和山水等自然風(fēng)情的人家會在町屋內(nèi)部建造小小的坪庭。
坪庭里是石子、水流、自然植物和陽光組成的小花園,充斥著一種日本生活美學(xué)的禪學(xué)詩意。
即使是方寸間的詩意,但因為人日常而居,方寸間就已蘊含了無窮的感知力和審美經(jīng)驗,已然成為人的一部分。
日本人對空間如此細(xì)膩的重視,其實就是對日常的重視。
細(xì)枝末節(jié)累加起來即是生活,這正是戲劇性之所在,我建構(gòu)每一個場景,都只依賴細(xì)節(jié)。
是枝裕和的細(xì)枝末節(jié)里,便是空間本身的細(xì)枝末節(jié)。
熊谷守一30年來的世界就只有庭院那么大,人一生日常真實生活的空間也不會很大。
但這些生活流電影卻可以把觀眾的空間延展,讓人從渺小細(xì)微中觀看到無窮。
參考資料:
是枝裕和的日本物語:日常生活、生命靜觀與倫理敘事,蘇濤,《新知》2017年第2期
是枝裕和:我們在柔軟生活里結(jié)了繭,章程,公眾號一點兒烏干菜,2018.8.5
物の哀れ,Wikipedia
NHK紀(jì)錄片《日本坪庭:精致情趣》2017
作者/卷卷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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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圖文均為原創(chuàng),轉(zhuǎn)載請注明出處。圖片都是翻拍自我在畫展中買的紀(jì)念畫冊,光線原因色差比較大,先生后期大量作品都是高飽和度的顏色,請大家自行腦補一下 T ___T )
很巧合的機會,在東京國立近代美術(shù)館看了熊谷守一逝世四十周年特展,之前對這位老先生一無所知,一場展看下來,簡直喜歡到無以言表,想要繼續(xù)了解,但所能查到的資料寥寥無幾,回來居然就看到這部電影,據(jù)說是先于日本上映,哎呦喂,滿足得#星星眼#
力所能及的就來介紹一下這場展吧,方便大家了解先生畫作,再看電影就會新的體驗啦。
《生命的喜悅》 熊谷守一
熊谷42歲結(jié)婚,一生育有五個子女:黃 陽 萬 榧 茜。其中次男陽十幾歲死于肺炎,那時候熊谷四十八歲(如果沒記錯的話),長女萬也在四年后死于肺結(jié)核。電影中也提到,他們早早的就失去了孩子。下面這幅便是陽去世后,熊谷為兒子畫的遺像。
以下作品就和電影里的時間線重疊啦~全部都是熊谷花園宇宙中的小星星~~
(其實熊谷76歲的時候有過一次腦中風(fēng),后期無法外出寫生有很大一部分也是身體原因。于是他開始大量畫身邊的事物,包括一些微小的景物、動物、昆蟲、花草甚至蒼蠅。)
這些貓基本都電影中那個小院子里的???/p>
以下幾張,是他最后的幾幅作品。
最后想講一講先生的這本隨筆集《蒼蠅》。第一次看到這幅書法我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后來怎么看,怎么都是“蒼蠅”兩個字,把蒼蠅兩個字鄭重其事的寫成一幅書法,這個原因太讓人好奇了,后來輾轉(zhuǎn)找到了這本隨筆集中的一些段落:
【隨筆集 《蒼蠅》
――-展覽會中沒有被買走的“蒼蠅”二字,其實寫得蠻好。我覺得“蒼蠅”的形體富有美感。然而,一般人并不這么想。生病時,蒼蠅在地板四周“嗡嗡”地飛動,我就覺得特別有精神。這時,沒有了它們,我就感到寂寞了?!吧n蠅”二字,既可以寫成精力充沛的,也可以寫成無精打采的。因為蒼蠅也有帶勁和不帶勁的時候。
――-和畫畫相比,我更樂意做其他事情。無欲、無計劃、無夢、無厭煩,就這樣活到永遠(yuǎn)。只要一塊小石子兒放在身旁,能撫弄著過上好幾天?!?/p>
――-歸根結(jié)底,像我這樣,只要有吃的,什么也不想干。狗也是如此。其實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這可能是我寫的時間最長的一篇影評了,希望能對大家了解熊谷守一有一點點幫助。電影里有一句臺詞很喜歡:“年紀(jì)就是我的職業(yè)”。
共勉~
日本傳統(tǒng)的清新文藝拍攝手法,伴隨著生活里平淡卻細(xì)膩的詼諧 ,讓觀眾很容易被帶入情景之中。幾位老戲骨的演技像是洗去歲月鉛華后的沉淀,不經(jīng)意的散發(fā)著魅力。 以九旬庚壽為職業(yè)而得意的守一 ,那看似任性的肆意妄為行為,背后是他對自己精神世界的執(zhí)著堅守。為了打造這個屬于自己的世界,三十年彈指一揮間,親自關(guān)閉了通向外界的門,小心翼翼的呵護著里面的一草一木、一鳥一蟲。任何草木的拂動與蟲鳥的呼吸他都在他的觀察中。 片中不止一次借他人的話說守一活的像個仙人。三十年不踏出家門一步,終日與飛鳥云蟲為伴,以天為幕地為席。這樣的生活是大家羨慕卻無法理解的。無論發(fā)生什么他都是淡然處之,仿佛屏蔽了一切周遭的聲音,窮盡一生真正做到了心外無物。 可守一讓人羨慕的不僅僅是他豐富的精神世界,更還有他與夫人的神仙愛情。影片中輕描淡寫的幾句提到,她這一生其實并不順?biāo)?。離過一次婚又失去了孩子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但她從沒有抱怨過,對的前一任丈夫的評價只說他是個好人。作為一個日本傳統(tǒng)主婦,她操持著一家生活,承擔(dān)著生活給予她的傷痛努力的活著。在片尾守一問她:如果能再活一次你愿意嗎? 她與和守一的回答完全相反。
太累了。讓人心酸又感動。 愛他,愛他所愛。 守護他的世界。 面對建筑商和工頭上門時,守一沒有出現(xiàn)。她雖然面露愁色閃躲借口丈夫不在家,希望避免沖突,下意識的把丈夫護在身后。交談時,守一沒有出現(xiàn)。她縮在角落里默默聽著對方的指責(zé),偶爾回復(fù)。但提到花園她卻堅定的說:這個花園就是丈夫的一切。 一個女人原本不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她自愿背起。因為她知他懂他,愛他也愛他所愛,默默的幫他守護著他的一切。 從這個層面上講,守一的精神世界不單單是他自己的,還有一個默默在背后愛著他的女人。這個女人幫他遮風(fēng)擋雨,護著他的精神花園。他才能如此這般肆意悠然的活著,喜歡活著。 我不知道真正神仙愛情的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但在這有太多傷痛和苦難的世間,垂垂老矣兩鬢斑白的暮年,有糟糠之人伴你身邊,茶余飯后閑聊拌嘴,吃茶論棋,不就足矣了嗎。
《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這是一部可以讓人靜下心,沉迷其中的好片。 影片細(xì)膩地展現(xiàn)了日本“國寶級”畫家熊谷守一與妻子晚年的生活畫面。
一邊是妻子張羅的瑣碎日常,一邊是畫家沉浸其中的花草世界,一門廊,一庭院,客來客往。 但畫家在這喧鬧的世界里返璞歸真,宅家三十年,專注于花園里的萬物,做生命的觀察者與記錄者。 他每天用過早飯,就會去自己慢慢挖出來的下沉式池塘看一看游魚,偶爾也會因為對動物昆蟲的好奇而迷路,或者只是安靜地觀察螞蟻是先邁開哪條腿走路的,或者與新造訪的水泥石頭對話,思考它的來處。
他心無雜念地專注于自然的一切。
白天觀察,晚上閉門創(chuàng)作,他的作品充滿了童真。但淡泊名利的他,會拒絕榮譽勛章;雖會不忍來客長途跋涉而愿意寫下一個旅館名,卻也會隨心而作,將“云水館”寫為“無一物”。后者是他的處事原則,心無掛礙。 心存童趣的藝術(shù)家,為人也平和風(fēng)趣。一本正經(jīng)的幽默,極為精辟卻又真的搞笑。他說“我的年齡我做主”,電視上介紹他淡泊名利,他卻百無聊賴地從地板縫里摳出一枚硬幣,不滿大家建議他別出門,已經(jīng)宅家近30年的他叛逆心一起,立即跑出了院子。不由得捧腹大笑。 可看到他與相濡以沫的妻子相知相惜,在最后拒絕精靈帶他去寬廣的世界時,可以說這里奉獻了全片最感動的淚點。她懂他對藝術(shù)的追求,懂這個共同守護的園子對他的意義,他也懂她的付出,懂她的辛苦。他拒接了精靈。 回看時,發(fā)現(xiàn)一個細(xì)節(jié),在她打發(fā)了拆遷戶的造訪,跑去池塘邊提醒他時,她扔了一枝花下去。后來兩人坐在池塘邊對談,那枝花花,一直握在他的左手里。 在影片最后,兩位藝術(shù)家燈下對棋,問及如果人生重來一遍,他的答案是: “我不管重來幾次都愿意,現(xiàn)在也是想多活一些時日,我喜歡活著。” 我也喜歡活著,喜歡好好活著。 希望我的心里,可以種出一個花園。
太逗了??!讓一個我完全陌生和不感興趣的人物,拍得讓我看得津津有味,實在佩服。
#8thBJIFF# 沖田修一還真是穩(wěn)健呢,喜劇調(diào)性很不錯呀。方寸天地,藝術(shù)家生活,人和自然與建筑的關(guān)系,都寫得很有意思。時間結(jié)構(gòu)很巧妙。(這片北京節(jié)為啥沒收個主競賽……)宅男的至高境界莫過于此,當(dāng)然前提是得有人慣著有人供養(yǎng)……
上天寵愛任性的孩子,不,是寵溺。雖然也有為盛名所累的部分,但活著純?nèi)痪褪菫榱送鎯?,是為了好玩兒,并且做到這點絲毫不需要什么堅持和勇氣,只需要脾氣,實在是難得的“天然呆”,連上天都不忍為難,會成全他的玩心。是的,這才是我想看到的那種電影:不需要什么刻意安排的情節(jié)、故事,只有細(xì)節(jié)、動作、情緒、人物。導(dǎo)演調(diào)皮,爺爺奶奶可愛,看得心里溫暖又發(fā)笑。沖田修一是我愛的那一卦。
這么多年,終于有一部電影讓我明白了《浮生六記》。一來更細(xì)致的理解:于土墻凹凸處、花臺小草叢雜處,常蹲其身,使與臺齊,定神細(xì)視,以叢草為林,以蟲蟻為獸,以土礫凸者為丘,凹者為塹,神游其中,怡然自得。二來更超前地體味到:世事茫茫,光陰有限,算來何必奔忙?人生碌碌,競短論長,卻不道榮枯有數(shù),得失難量??茨乔镲L(fēng)金谷,夜月烏江,阿房宮冷,銅雀臺荒,榮華花上露,富貴草頭霜。機關(guān)參透,萬慮皆忘,夸什么龍樓鳳閣,說什么利鎖名僵。閑來靜處,且將詩酒猖狂,唱一曲歸來未晚,歌一調(diào)湖海茫茫。逢時遇景,拾翠尋芳。約幾個知心密友,到野外溪旁,或琴棋適性,或曲水流觴;或說些善因果報,或論些今古興亡;看花枝堆錦繡,聽鳥語弄笙簧。一任他人情反復(fù),世態(tài)炎涼,優(yōu)游閑歲月,瀟灑度時光。樹木希林,謝謝。
【北京電影節(jié)展映】很日本的故事、人物。以溫暖而輕快的輕喜劇形式展現(xiàn)日本美術(shù)史上著名畫家熊谷守一晚年生活。對不了解背景的中國觀眾來說電影年代甚至都不清楚,卻依舊能被喜劇元素逗笑,并逐漸了解老人的內(nèi)心,感受到滿滿的溫暖與感動。沖田修一很穩(wěn)。山崎努和樹木希林兩位老戲骨實在是難得的絕配!
幾乎沖田修一的每部電影都在講,面對毫無意義的生活,避世帶來的片刻安心及隨之而來的無盡失落。
日本版沈復(fù):余憶童稚時,能張目對日,明察秋毫,見藐小之物必細(xì)察其紋理,故時有物外之趣。厲害的是三十年如一日,這一方院子始終保持足夠廣闊。
4.10 BIFF 過著“另外”的生活的普通人,家也如田野般開敞。隱匿人群,作適當(dāng)?shù)慕涣?,不似拒絕的拒絕。池塘太遠(yuǎn),外面太大,生命太短。席地而坐。進食如臨大敵。拚盡力氣亦技不如人。糟糕也是藝術(shù)。僅用一世作修行。驚訝與驚嚇。參拜隕石。棲息地與保護區(qū)?;畛扇祟?。
有才華不一定走的遠(yuǎn),再糟糕的作品也是藝術(shù),宅的最高境界,實際守護著自己那并不大的精神世界卻如同萬千宇宙。山崎努和樹木希林老倆一眸一笑如此可愛舒心,動植物微距特寫,靈動配樂偶爾的日式小幽默。隱世但并不排斥和拒絕接觸,也許堅持是最難的更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北影節(jié)天幕。
林不在大,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魚則靈。斯是陋室,德藝雙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遠(yuǎn)政經(jīng),往來皆白丁??梢杂^花草,臥中庭。聞蟲鳥之悅耳,揮書畫之充盈。本來無一物,何須求無垠。熊谷云:死宅行不行?(日影展)
你的世界大不大不在于范圍,而在于你愛它的深度。
方寸間窺見天地,寸步里踏遍寰宇,一方院落就能觀察萬物,一居斗室足以過完此生。揮手喚來游魚,以為在暢游大海;須內(nèi)藏著螞蟻,恍惚在探索密林。當(dāng)新干線將天涯距離縮短,卻有人將咫尺空間拉長。生命活得這么長,卻要面臨失獨悲慟。門牌存續(xù)那么短,卻能竊來換個好價錢。人生就是不問長短,不舍晝夜。
是「無一物」的電影。電視上守一的節(jié)目給他的定語是「超凡脫俗」,影片保持了高度統(tǒng)一的調(diào)性,全從日常取材,以各式訪客到來為線索,捻出守一生活全貌。來者眾多但雜而不亂,就像那場工人來喝酒的戲,鏡頭穿過喧嚷酒桌,對準(zhǔn)的是與平時無二靜處自若的守一。他本人和電影最難得的,都是對吵鬧世事的不關(guān)心和對純粹精神的專注——體現(xiàn)在守一,是獨守一方天地,近百歲仍將畫畫這個令他功成名就的畢生追求稱作「上學(xué)」的不變本心(也是為何他不覺得累還望活得更久的原因);體現(xiàn)在影片,它無意展現(xiàn)任何戲劇沖突或雞湯煽情等同類傳記片慣常的核心訴求,畫得爛便爛,對最有戲劇性的蓋樓事件的處理則是用一桌酒肉與一場靈性對話作土將之填平。樓建好后生活繼續(xù),并無二致。最動人是與加瀨亮通過相機的對視,那是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的靈魂。
兩處妙筆:1拒絕國家文化勛章后,樹木希林若無其事地回到飯桌前,打了一個日常的噴嚏掉下幾只鐵盆把瞠目結(jié)舌的客人擊暈過去哈哈哈;2九十多分鐘微觀視角的洗腦讓所有觀眾沉浸在熊谷守一的杰出與偉大里,但最后兩分鐘的宏觀全景拉回“人類仍如此渺小啊”的現(xiàn)實反思里 @小西天
我的孤獨是一座花園,如此青翠蓊郁的美妙庭院,外面喧囂世界與我何干, 以天為被以地為席,萬物靜默如迷蘊藉萬千奧義,細(xì)觀一沙一世界,每個微渺生靈皆有其自在天地,與天地萬靈共生共長。溫暖幽默中攜有小小的可愛古怪,活到心思清明澄澈,活到累得已覺人生太長,心中本無物何處惹塵埃,不管是藝術(shù)創(chuàng)作還是參透人生,以敞亮灑脫的姿態(tài)學(xué)會接納無論多糟糕的自己。
沖田修一是最能將技巧藏于平淡里,像肥料一樣,令電影慢慢生長。他的電影就像藤蘿瀑布般,蜿蜿蜒蜒又具有沖擊力,他不必選擇故事結(jié)尾,人物沒有終點可去,好好地活一次,就是電影本身。這部電影如同《去見瀑布》升級精華版,生活和戲劇兼具,經(jīng)歷過如此的人生,才是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說著年紀(jì)就是職業(yè)的九旬老頭,時隔三十年后踏出家門以奪路而逃告終,比起探索無垠宇宙,還是想為眼前的花鳥魚蟲獻上生命啊。(樹木希林女士慢點老吧,可愛,想親。)
不是搞笑,而是因為有趣而讓全場大笑的電影。把日子過得有趣,做一個有趣的人。最喜歡先生走出家門被小女孩嚇回去的那一段哈哈哈
4.5 沖田修一重回巔峰水平!無論是在方寸庭院中對“壓縮時空”及其細(xì)節(jié)的一再把握,還是表演和劇作調(diào)性上喜劇感與現(xiàn)實感的磨合,都在持續(xù)不斷地釋放能量。其作為藝術(shù)家傳記片的新穎之處,不僅在于將藝術(shù)家形象壓縮進“以天為計時單位”之中進行塑造,更在于其切入口并非是作品與人的辯證,而是人與世界、與他人如何發(fā)生關(guān)系,一條有生命的鎖鏈在現(xiàn)代與過往中游曳。我們能在這部作品里看到一個人是如何在現(xiàn)代達到通往過去又走向未來。如貢老所言,“實際沒有藝術(shù)其物,只有男男女女?!?/p>
我最近發(fā)現(xiàn)一件事,螞蟻走路的時候總是先邁出左邊第二只腳。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