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分困倦的狀態(tài)下去看的電影。神奇的是，法語?日語字幕的電影居然比英語?日語字幕的電影好看懂，可能因為我是個聽覺型人吧。完全聽不懂的語言相反替我過濾掉了語言系統(tǒng)紊亂的風險。

不得不說，這個紀錄電影的拍攝風格非常地貼近，這種拍攝手法也讓本就很困的我有幾次沒忍住打了幾個哈欠??

說回正題，這部紀錄電影的拍攝方式?jīng)]有太主觀的介入，沒有旁白引導，就是攝影機記錄。其中有許多個空鏡十分幽美，讓人對巴黎心生向往。

塞納河上一艘不動的船アダマン號是一個漂浮在巴黎之上的異托邦，時間與空間與外面不同的方式流動。我很喜歡有幾個鏡頭拍攝河上其他的船前進，經(jīng)過アダマン號附近，而アダマン號以自己獨有的樣子安然停在原地，這一切都再正常不過。

アダマン號是一個成年人精神療養(yǎng)設施。在船上的人只是被紀錄的對象，他們沒有身份年齡姓名，只有他們自己的陳述。影片并沒有告知我們誰是精神障礙者，誰醫(yī)護人員，大家都在以自己的“正?！被蚴恰爱惓！钡姆绞?，感知和描述著世界，以自己的方式存在著。

在鏡頭下大家似乎都兼有異常和正常的特質(zhì)，讓我想起最近大家經(jīng)常說的的“精神狀態(tài)很美麗”?！熬駹顟B(tài)正常”本身就是一個很脆弱的偽命題。

我曾經(jīng)看過一個分享，是一個曾經(jīng)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療的女孩，她說一旦被家人放進精神病院，無論如何自證你都無法脫離醫(yī)院，只有你的家屬愿意認領你的時候你才能走出醫(yī)院。

她的分享結(jié)合這部電影讓我覺得我們對精神正常的定義本身就是一個很值得爭論的東西。天才、瘋子與哲學家，為什么不能是同一個人呢。

誰都首先會知道《堅毅之旅》是拍瘋?cè)说?。任何自稱進步的人都不可能不關心瘋?cè)恕覀兩鐣凶钴浫?、最可怖、又“最暴力地”不可溝通和不可理解的少?shù)群體形象，當然，這說的其實是上個世紀西方的事。當時關于瘋?cè)说挠懻摯俪闪司襻t(yī)學的改革（從腦前額葉切除手術和電擊療法的廢除，到集中收治型大精神病院的關閉——也即“去機構(gòu)化”，再到新一代抗精神病藥物的普及），也推動了思想的進展（從精神分析經(jīng)通過臨床觀察提出潛意識和普遍的心理結(jié)構(gòu)，到結(jié)構(gòu)主義與后結(jié)構(gòu)主義思潮對主體、權(quán)力、管制與治理術的思考，在這一語境中瘋癲所代表的非理性、非融洽之自我在文學、藝術和社會領域有著的解放性的力量）。

今日中國的城市經(jīng)驗中，瘋子或者精神病患遠談不上隨處可見（和其他各種少數(shù)者一樣，我們往往只“感覺”到他們似乎存在著），據(jù)說他們要么呆在家里要么呆在他們該在的地方，就像動物要么在野外要么在動物園，現(xiàn)在興許還能加上商場的室內(nèi)動物園。很大程度上，我們觀看與瘋?cè)擞嘘P的電影，提供的正是和動物園或商場兒童消費區(qū)的動物項目相當?shù)膴蕵敷w驗，這享樂基于“借代”：被玩的是“自然（之物）”而非真正的野獸，就像我們看到的從來不是被關在瘋?cè)嗽旱寞傋樱潜魂P在制度中的公民或國民。

阿德蒙號（L’Adamant）是個特別的日托中心：它是一幢漂浮的房子。建在巴黎市中心的塞納河上，它歡迎患有精神障礙的人，并為他們提供一個能在時空上塑造他們的照護框架，幫助他們與世界重新建立聯(lián)系、重獲些許動力。運營該中心的團隊致力于抵抗精神病學的衰敗和非人化。影片邀請我們登上這艘船，去見見那些病人和護理者以及他們創(chuàng)造出的日常生活?！庑斡皹I(yè)官網(wǎng)簡介

以上影片介紹寫得看似平實。實際上《堅毅之旅》的“阿德蒙（堅毅）號”代表著世界范圍內(nèi)最激進的社會實踐之一。在精神病學領域，它背后的理念既不是以日本、中國為代表的仍以拘禁型瘋?cè)嗽簽橹鞯膫鹘y(tǒng)監(jiān)護模式，也不是西方（包括法國在內(nèi)）關閉瘋?cè)嗽汉笾戮窨频娜司参粩?shù)極少的去機構(gòu)化和社區(qū)照護模式。

簡單講，它既不是動態(tài)zz，也不是全面yy。前者只是粗暴隔離只能讓人病得更重，后者當然更人道——看似為小部分有特殊需求的人提供他們所需的即可，但實操中患者往往不能在他生活的社區(qū)得到及時且令人滿意的援助或救治。

阿德蒙號的理念也不是兩者的折衷，而是基于“機構(gòu)心理療法”（psychothérapie institutionnelle，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怪，因為他似乎和已被公認為非人道的“機構(gòu)化”相抵牾，當然這一術語也有譯為“體制/建制”療法的，但還是得搞明白其中意涵）。它強調(diào)“人在世界之中”，精神疾病的產(chǎn)生有社會因素，那么讓患者與社會網(wǎng)絡隔絕必然不可取，相反，只有讓患者重新活在社會之中事情才可能變好。但將患者完全放任在私人空間相當于是棄絕，機構(gòu)心理療法之“機構(gòu)”就承擔著這樣一個重建外部關系的構(gòu)成性角色，提供和社會打交道的堅實網(wǎng)絡和支持，讓機構(gòu)中的人“社會地”生活，甚至自己開發(fā)出比現(xiàn)存社會“更社會”的社會——以“自創(chuàng)生”的新“機構(gòu)/建制”取代既定的、僵死的社會建制。這“機構(gòu)”和網(wǎng)絡也就是影片中我們會看到精神病學家、護理人員、勞動者或勤雜工、各種工作坊、藝術家和阿德蒙號及其整個空間。當然還有病人，他們有自己的主見，選擇自己想做的事，也可以分擔很多工作，可以召開會議或在會議上提議、發(fā)言、討論。

《微不足道》中的琳達(右)

在柏林的琳達(左)

拉博德診所是什么？在英語世界中能找到最知名的文字無疑是這篇加塔利（Félix Guattari）的文章了。這位電影圈最愛哲人德勒茲最被忽視的好搭檔，加塔利的正職是精神分析師和拉博德的員工，他和拉博德診所的創(chuàng)始人、同時也是他的老師讓·伍黑（Jean Oury）一樣，在那里工作、生活直到死去。文中加塔利不僅介紹了拉博德，談到實踐中一些有意思的問題，比如病人和工作人員有沒有可能打成一片，甚至醫(yī)護和普通員工之間能否打成一片，還介紹了“機構(gòu)療法”這個概念和其背后的理論脈絡，基本上你想知道上個世紀人們是如何通過精神病學的實踐去思考差異和異質(zhì)性、去構(gòu)想人如何重新建立和世界的關系，完全就可以按圖索驥。

而若要將這種“打破與連結(jié)”的革新“借代”入此時此地的諸種領域或我們自己的生活，那就留待各人思索和行動了。當然，我好像更多是在講精神病學的事而不是電影，好像要把一些海外已經(jīng)熟悉的東西告訴給不熟的那邊，但并不是，聽聽小K在頒獎禮說的吧：“是什么讓一部電影成為電影，而這些由電影業(yè)、學術界設置的無形參數(shù)絕不會給這部片子一分一毫的機會?！薄簿褪钦f，誰都沒好到哪里去。

你真以為這是一部關于瘋?cè)说碾娪埃俊罢l看誰知道?！?/p>

“你最害怕什么？” “我害怕人。人們通常會制造噪聲，聽到噪聲我會嚇得躲起來?！被卮饐栴}的，是個看上去并不大的男孩，他脖子上掛了一堆掛飾，有水晶，還有阻擋磁場的磁鐵，可能他相信這些可以阻擋一部分侵擾。 塞納河上有一個名叫“堅毅”的工作坊，出出進進的除了醫(yī)生，就是精神病患者，他們會畫畫/彈琴/聊天，計劃談話會、一起做美食、一起售賣咖啡并算賬。 每天清晨，工作坊的百葉窗被一扇一扇升起，“常駐民”們在這里開啟新的一天的“工作”。 “地鐵上的人會以異樣的眼光看我們，可能因為我們有一張扭曲的臉。”“但是這里其實只是一群脆弱的人。”一位大叔說，他站在工作坊陽臺上，陽臺上滿是鮮花綠植，陽光與微風里，塞納河泛起漣漪。 “我想念朋友?！币晃焕夏棠陶f。 雖然在劇場里看的昏昏欲睡，但是還是記住了一些臺詞。

每個人都有病，只是正常人懂得隱藏。 希望大家都能更開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