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分享寫這篇文章時候筆者聽得bgm——Symphonies Of The Planets 1 - Nasa Voyager Recordings 美國宇航局發(fā)布的太空聲音采樣。墻裂推薦！

作為一個曾經(jīng)的科幻迷，盡管我其實并不太看所謂的科幻電影，但這部小眾得可以的《木衛(wèi)二報告》卻著實讓我震撼。



關(guān)于木衛(wèi)二（from Wikipedia）

木衛(wèi)二，木星的四個大型伽利略行星中的一顆，主體構(gòu)成與類地行星相似，即主要由硅酸鹽巖石構(gòu)成。

它的表面由水覆蓋，據(jù)推測厚可達上百千米（上層為凍結(jié)的冰殼，冰殼下是液態(tài)的海洋），1995到2003年期間環(huán)繞木星進行科學考查的伽利略號飛船所采集到的磁場數(shù)據(jù)表明，木衛(wèi)二在木星磁場的影響下自身能夠產(chǎn)生一個感應磁場，這一發(fā)現(xiàn)暗示著，其表層內(nèi)部很可能存在與咸水海洋相似的傳導層。木衛(wèi)二可能還有一個金屬性的鐵核。Goddard高解釋度光譜儀觀測到，木衛(wèi)二的表面包裹著一層主要由氧構(gòu)成的極其稀薄的大氣（1地表氣壓約1微帕）。據(jù)猜想，冰下的海洋中可能有生命存在，其生存環(huán)境可能與地球上的深海熱泉或南極的沃斯托克湖（Lake Vostok）相似，其生命的形態(tài)可能與地球上的某些嗜極生物相似。盡管目前還沒有任何證據(jù)，但基于可能存在的液態(tài)水，相繼有若干項向木衛(wèi)二派遣空間探測器議案曾被提出。

基于以上種種探測數(shù)據(jù)和推論，木衛(wèi)二實在已經(jīng)給了人們太多可以幻想的空間。如果一顆星球，有水、有氧氣，那么它就可能有生命。盡管我從來反對這個觀點，畢竟我們對生命的形態(tài)認識太少，迄今為止我們甚至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碳基以外的生命體存在于世。不過就在我們的想象力能夠抵達的邊際之內(nèi)，水、絕對零度下的熱輻射源、氧等等的諸多元素，已經(jīng)足夠吸引眼球了。

回到影片本身。

必須要說，《木衛(wèi)二報告》打著科幻、驚悚的名號，但其實遠遠偏離了大多數(shù)觀眾對其的期待。首先，它完全與常規(guī)意義上的“驚悚”無關(guān)，因為大多數(shù)人定義驚悚的時候更喜歡用那些一驚一乍的視覺元素，是要緩慢而搖晃的手持推鏡頭，是幽暗不明的音樂，是昏昏沉沉的燈光和主角緊繃的面部表情，是“兇手到底是誰”的步步驚心……大概很少人會覺得擠在小小的太空倉漂流22個月很可怕，很少人覺得絕對的黑暗和絕對的寂靜很可怕。還有閃爍斷續(xù)的通訊頻道，不得不舍棄的自己的生命，更何況完完全全地與世隔絕，全然未知的命運，還有全然未知的生命。

至于科幻。只能說，這是我見過的為數(shù)不多的真正的硬科幻電影。

每每提及科幻，大家都一定要拿《異型》《阿凡達》《深淵》《黑客帝國》《X戰(zhàn)警》《星球大戰(zhàn)》什么的來說事。于是科幻的套路就不外乎是“外星人來啦我們要打倒它”或者“為了宇宙的未來且讓我們沖出地球打倒外星”之類之類。最終成品也不過就是讓大家目眩神迷一把，權(quán)當體驗了21世紀好萊塢造夢工場的特效勢力。

然而《木衛(wèi)二》卻不是這樣。片子其實用了時下很流行的“偽/仿紀錄片”風格。全篇的所有鏡頭除了通過飛船內(nèi)部攝像頭記錄的影像，就是是地面播出的breaking news和人物訪談，乍一看真有其事。

不得不說導演的手法實在漂亮。首先，這樣的拍攝方式可以極大地節(jié)約預算。不出意外的話，本片是100%室內(nèi)拍攝，就連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室外景（太空/登陸行走）都一定是棚拍的。至于特技，在全篇里應用的范圍應該也不太廣。驚心動魄的打斗場景一個沒有，所有的生死一瞬幾乎都表現(xiàn)為通訊失聯(lián)；飛船升空完全就沒有大遠景，只有新聞畫面；宇宙航行的階段很真實地反映了飛船那“滄海一粟”的形象，簡單地說，要么沒有參照物要么跟參照物的相對速度近乎0；更有甚者，片中所有的機位都是固定的，就是飛船自帶的攝像機的角度，就連海報上面那景象都完全看不到喲。這樣的手法實在讓人想拍案而起：“沒見過這么能偷懶的劇組！”忘了說，本片一共總共全部只有9個演員……呵呵，真的很偷懶對不對……

但是，這個懶偷得很成功，它偷來了入木三分的真實感。每一幀畫面上你都能看到飛船的標志和機位說明，其中一些部分甚至有詳細的可讀參數(shù)。發(fā)射讀秒的時候、計算氧氣量的時候、降落讀數(shù)的時候……揪心，仿佛身臨其境。特別是當?shù)降孛嫣綔y器終于降臨在木衛(wèi)二以后的那段時間里。整個探測器只有兩個極小的窗戶可以對外觀測，而且每次守著觀測窗的也只有一個人。其它所有對外界的感知都通過儀表、數(shù)據(jù)、艙外攝像機來實現(xiàn)。艙內(nèi)的宇航員們自然不知道外面將要發(fā)生什么，而通常處于上帝視角的觀眾，也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等，只能等，等下一步進展，等一個結(jié)果。

這樣的敘事方式對很多人來說他太“悶”，完全沒有高潮，更別提經(jīng)典好萊塢的5min一個爆點的惡習。但就是在這樣的過程中，你可以看見他們的更清晰地狀態(tài)，興奮地沮喪的失落的惶恐的，還有自我們誕生之初就埋在血脈里的，對遠方的渴望、對未知的渴望、對生命的渴望。當那句臺詞一邊又一邊在不同的場合不同的人物言語中反復出現(xiàn)——“相比起那許將永久未知的世界，你個人的境遇還有多重要”——那一瞬間的感觸遠勝于所有所有驚奇詭譎的宏大特效。未知的世界，渺小的力量，細微但堅實的腳步。

我是一個極其熱愛“奇觀”電影的看客，所以我刷了大把大把的好萊塢大片兒和毫無意義的惡俗言情劇。然而在消遣娛樂之外，作為一種電影類型、一門藝術(shù)、一種記錄個人思想和文明進程的工具，《木衛(wèi)二》沒有辜負“科幻”之名。它帶來了一種真真切切的瘋狂幻想和冷靜思考。它的宏大不在場面，而在立意。

也有人提到說，本片不過就是講了人類在外星探索中被異形獵殺的故事；或者說本片不過是另一種“主旋律”教育。先說前者，其實片中的外星生物并沒有直接地承擔什么“吃人”的角色。甚至沒有任何鏡頭表面那些宇航員最后真的死了。他們只是失去聯(lián)絡(luò)，準確地說，在人類可知的波段上失去了聯(lián)絡(luò)。也許他們沉入水中以后成了外星生物的座上賓呢？ 至于所謂的“政治正確”，其一，除了吳彥祖領(lǐng)口的小紅旗，政權(quán)在片中也被刻意地淡化了，負責木衛(wèi)二項目的只是一個聯(lián)合多方資金和勢力的集團企業(yè)；其二，如果說真的有什么“主旋律”，那么便是為真相而犧牲的精神，甚至我更傾向于將其表達為“為真理而死的愿望”。文明史觀上的“正確”，又有何不可？如果有一天我能有機會踏上遙遠的另一顆星球，觸摸那里的土地、目睹從前不可想的生命，我猜我也不會介意還要不要回家這種事，但是我會介意，如果不能讓更多的人看到和了解。

片中有我印象最深的，也是讓我有種顫栗的兩個鏡頭。其一是James最終決定把自己放逐在宇宙空間以后。視角是宇航服的肩部攝像頭，純黑的背景，能看到一只胳膊和一角的面罩，還有就是越來越遠的飛船，然后有短暫劃過視角的陽光。最后整個畫面全然靜止，除了那一只胳膊和一小塊面罩以外，就只有畫面中心空茫的黑和愈加沉重的呼吸聲。恍惚間覺得有什么還在動彈，原來還是那艘飛船，漂在畫面的一角，漸漸地，就再也看不見了。

孤獨，冷寂，恐懼。我說不好該怎么去形容它。我沒辦法去形容它。

還有Katya。第一次著陸的時候她負責守在小窗戶邊上，于是她第一個看到了真正的木衛(wèi)二，而她再不能停止看著冰雪融成的木衛(wèi)二。后來為了科考也為了自己一個不現(xiàn)實的夢，她踏上了木衛(wèi)二的冰面，卻也因此而再未能反。但她的面罩攝像頭忠實地記錄了她最后的眼神，和瞳孔中反射出的絕美的影像：白光，像led一樣，說不清是什么，游移、匯聚、閃爍，似有生命。在單細胞生物的發(fā)現(xiàn)之后，在大家都以為終于有了重大發(fā)現(xiàn)之后，以為功成名就之后，另一種能夠?qū)ψ约旱男袨樽鞒龇磻母呒壍纳?。她關(guān)掉了自己的頂燈，一片黑暗里有著更是黑亮的眸子，眸子的中心，反射出另一種智慧生命的樣子。

多美。



在這里，再去解釋什么是費米悖論，什么又是黑暗森林已經(jīng)太過多余。我只是期待，有一天會有一部真實的紀錄片也這樣說道：“他們的探索得到的發(fā)現(xiàn)重新定義了人類對自己、乃至生命定義的脈絡(luò)。我們終于知道，我們所處的宇宙遠比我們最瘋狂的假象更豐富更精彩、更生機勃勃?！?br>
朝聞道，夕死可矣。至少，證明我們并不孤單。